阿根廷:从富裕国家到经济困境,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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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郑渝川
阿根廷,会让你想到什么?
除了梅西和足球,你对这个国家的了解会有多深?
阿根廷是拉美最为自信、骄傲的国家。事实上,他们确实有自信和骄傲的资本。这个国家独立于1816年,比较完整地引入了欧洲的政体。阿根廷白人和印欧混血种人占到了总人口的95%,多属意大利和西班牙后裔——少数族裔占据比例很低,也就使得该国不会面临类似于巴西等其他拉美国家的相关社会问题、公共议题压力。
阿根廷有着气候多样性,资源丰富,农业产区与港口相邻;所以该国独立之初,曾一度被认为是西半球最先跻身富裕国家的成员——当时的欧洲国家银行家们在美国和阿根廷之间更看好后者,但不到一个世纪,美国已经跻身列强之列,而阿根廷并没有在周遭的拉美国家之中脱颖而出。
阿根廷国内也曾有人愤愤不平地认为,阿根廷错失机遇是因为当初殖民拉美的两个欧洲国家西班牙和葡萄牙,本身在欧洲发展水平就不领先,而美国“幸运”地遇上了英国。这个说法很具有迷惑性,问题是,英国过去的殖民地,除了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这些而今的富国,还有塞拉利昂、缅甸等发展得比较糟糕的个体……
北京大学出版社引进出版的《阿根廷迷思》一书,出自阿根廷圣马丁大学教授、阿根廷共和国总统顾问亚历杭德罗·格里姆森。书作者在全书中文版前言中直言,这是一本“爱国之心的产物,它要求我以批判性目光去审视我的祖国”——事实上,阿根廷人所内化的民族性,就是一方面表现出高度的爱国热情,为赛场上阿根廷球员以及其他运动项目的运动员的良好发挥而欢欣鼓舞,但另一方面,又会提出相当程度上的“每日责骂”,批判哪怕是每个领域、每种举措。
在中文世界中,一些知识分子进行的正是“这种习惯性的、细节性的批判”,并将之命名为“批判无自由,赞美无意义”,但亚历杭德罗·格里姆森很清楚地指出,这其实导致了人们“以看球的心态去审视和分析阿根廷”,所以重视细节,轻率而断——这样的“狂热性……阻碍人们更客观地分析”政府、社会、经济等很多方面的议题,不能求同存异,而潜意识中希望国家每个方面都出现梅西这样的代表人物,还能每时每刻“化腐朽为神奇”,绝不允许政治、社会、经济等方面的杰出人物判断和行动出错。
《阿根廷迷思》这本书收录并评析了阿根廷民间甚至是精英知识分子阶层都深信不疑的很多传言、谣言和谎言,指出对这些荒诞的、不道德的、不合逻辑的观念的接纳,恰恰导致了阿根廷200年来在相当意义上的发展滞后,也就是并没有展现出应有的潜力。
上述的传言、谣言和谎言首先就是,部分阿根廷人自我定义是欧洲人,“只是位于错误的地区”。这其实有着历史性因素。阿根廷共和国的建立,一开始就自我定位为(西属)欧洲在拉丁美洲的飞地。而且,阿根廷建立后,就引进了“先进的公立教育、先人一步的大学改革、工业发展……(舶自欧洲和北美的)社会法规”。所以,阿根廷完全不认为自己与巴西、玻利维亚、巴拉圭等邻国有着共性。
其次,部分阿根廷人基于错误的认知,将部分归属巴拉圭、乌拉圭、玻利维亚的土地认为是本国领土,将玻利维亚和巴拉圭理解为印第安国家,将巴西定义为“黑人”、“沙滩”和“狂欢节”三个标签组成的国家;甚至有人认为乌拉圭只是一个省……
《阿根廷迷思》书中指出,很多阿根廷人在离开故土后都表现出天才,能够大获成功,比如去美国或欧洲成了明星,有体育领域的,有文艺领域,还有纯艺术领域。但阿根廷天才在本国的发挥空间却不大。而这本身就驳斥了阿根廷两个世纪发展不好是因为人民的能力或者性格或者习性不佳所造成的论调。
很多外国人会将阿根廷相当程度上,等同于其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这种印象的形成,如《阿根廷迷思》书中所说,恰恰也是阿根廷文化所造成的。阿根廷人经常宣称国内基本上没有黑人,没有种族歧视问题,不存在歧视外来移民,但其实阿根廷近半数的人口都因为自己的深色皮肤、混血血统或者单纯因为贫穷、因为其工会或类似组织领袖的身份而被贴上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的另类标签——所谓纯粹的阿根廷人、阿根廷文化,确实更可能定位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忽略这之外的其他地区、城市和乡村,忽略其他群体和地域文化。
更为有意思的是,一些阿根廷人将阿根廷的母国确立为西班牙,并描述殖民史就是所谓充满爱的历史。《阿根廷迷思》书中驳斥指出,“把征服和殖民的历史偷换成‘母语’这一概念本身就是一种神话式的概念”,一些阿根廷人一厢情愿将自己与西班牙人所说共同的语言,定义为文化一致甚至政治一致,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如前述,不在少数的阿根廷人“以看球的心态去审视和分析阿根廷”,将自己定义为受害者、利益受损者。这种妄想式的自我界定,甚至包含了大多数的政界、经济界精英,人们抱怨自己被“他们”害惨了,“腐败的是别人”。书中指出,很多人都说当地的官员非常腐败,热衷受贿,但这些人从来不承认自己行过贿,也不曾在腐败的政治中受益过。阿根廷各界人士后来在回忆20世纪后期的军政府统治时,都会刻意与之划清界限,标榜自己的无辜,不承认自己曾经参与过检举、邻里监督甚至卷入过对他人的劫掠、杀戮。这就产生了一种非常怪异的现象,那就是在其描述中,所有的丑恶和罪行,都是被抽象实施的,除了实在没法推卸自身责任的军政府头头们,其他就不存在具体的参与者。